山海

「喀。」仿瓷製的咖啡杯放置盤上時發出聲響，男人用右手中指在杯口畫了一個圈。正式的藍色西裝搭配著同款的領帶，中午剛過才新買的套裝散發出高檔服飾店的微冷清香。男人抬頭看著午後和昫的太陽，光從街樹林蔭間照向他用繃帶包起的額頭，不同以往整齊地將黑髮往後梳，此刻他的頭髮和順地靠著耳際。

庫洛洛．魯西魯是這樣度過窩金剛失蹤的那天。在洗劫友克鑫地下拍賣會的第一天，長年累月待在一起的同伴竟這麼消失，雖然理由淺顯易懂，但對庫洛洛來說仍有需適應的空間。他很清楚死亡就是這麼一回事，那也不是什麼可怕的事，活到了現在似乎已經沒有什麼足以撼動而使他恐懼的事物，但仍舊需要調適，走慣的步伐突然要變換姿勢需要些時間。

為了潛入地下拍賣會，庫洛洛花了些時間。還得找到諾斯特拉家族的手下，肯定是要花更多時間的。他知道鎖鍊殺手不是個簡單的人物，但他也相信鎖鍊殺手不是什麼特別的人物，倒是諾斯特拉家族的千金，聽說是個占卜精準度完美的女孩。

——倒想讓她幫我占卜看看。

庫洛洛瞇起黑色帶著動物性迷幻的雙眼，躲避陽光的進入。似乎想起什麼似的，微微地皺了眉頭。他仰起身看著友克鑫市寧靜的午後，對於即將發生的混亂與暴力，認真地做了一次呼吸循環。

——就和呼吸一樣簡單而且自然。

他泰然自若地起身，對於自身同時代表著創造與破壞的交會，庫洛洛些許滿意地露出笑容。他毀滅他人的成就、破壞阻礙自己的人事物，但同時也在創造，創造暴力、鮮血、掠奪與痛苦。那些巨大的毀滅與對世界的強力衝擊，對他自身而言其實意義並不大。

「我只是想得到而已。」庫洛洛不自覺地將想法說出口，低沉的嗓音卻有些空靈。

臨走前庫洛洛將已冷的紅茶倒入杯中，推向對桌的空位上，像是等著誰來飲取般，靜置。早已失去熱度的茶水也不如最開始般香濃，卻有種冷掉後抓不住味道的靜默與寂寥，像已失去形象，怎麼也不可能退回上一個停格點，改變結局。

庫洛洛比誰都清楚，所以他不強求，但想要的東西，他一定會得到手。

夕日轉瞬間地消失在公園出口，庫洛洛的身影隨著第一盞路燈的亮起消失在暗處。

※   ※   

「是的，已經找到大小姐了，她現在和我們一同在車上。」酷拉皮卡朝著話筒說道，看了一眼夾在自己和諾斯特拉中間的少女，正不滿地噘嘴、淚眼汪汪地嘔氣，「安全沒有疑慮，我們現在正準備回飯店，拍賣會很有可能會取消。」

車子急速駛離色梅塔利大樓，酷拉皮卡陰沉地看著印在後照鏡上大樓閃爍的燈光，妮翁的喋喋不休與胡鬧在前些的爆炸、槍聲中停歇。幸虧他們早一步離開，否則將會與旅團有正面的交鋒。雖然這是酷拉皮卡求之不得的事，但現在不是時候。

——我得顧好雇主的安全，以及找到最適當的時機點。而最好的時間絕對不是所有蜘蛛聚集在一起的時候。

酷拉皮卡明白自己的能力與使用極限，他需要冷靜地應對，找到幻影旅團的破綻，絕非莽夫般衝入敵陣，殺個片甲不留，那只會造成自己的喪命與復仇的失敗，然而他多想要有這種能力能瞬間毀掉蜘蛛。

——就算一個也是一個，顧不了那麼多了。

「老闆，能在這裡讓我下車嗎？雖然拍賣會可能會取消，但是我們不能完全對幻影旅團袖手旁觀，別的組織無法處理的他們，這是我們能掌握的機會。」酷拉皮卡看得出諾斯特拉臉上的焦躁與憤怒，一方面不希望自己像喪家犬般逃跑，但又不能將至寶的女兒帶入危險的戰場，因此這項提議是最合適的，而且他實在一刻也無法忍受，仇敵在眼前卻毫無作為的自己。

「那就交給你了，酷拉皮卡。」

酷拉皮卡下車後緩慢地往色梅塔利大樓的方向前行，右手的鎖鍊在步行時喀拉作響，像是這場旅團鎮魂曲中的一枚定音，既是基礎音律又是脫節的干擾聲調，他一步一步地緩慢靠近，向目的也向墓地前行。

待。